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在谢拉格待的日子显然不如维多利亚那般平静轻松,就连研究进展也不如在维多利亚顺利。
可他也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抱怨上,也不会急着澄清自己家族的清白。
希瓦艾什家的上代家主,奥拉维尔o希瓦艾什与其妻子伊丽莎白遭遇车祸事故遇难,既是对希瓦艾什家的沉重打击,也是对其建设、改革进程的迎头痛击。
而这件事被嫁祸于希瓦艾什家族的扈从家族埃德怀斯,令后者被迫远走维多利亚,比起谢拉格,诺希斯反而算是在维多利亚长大的人,谢拉格留给他的只有幼年便记忆深刻的敌意。
但也正因此,在维多利亚度过了一个相对平稳童年的他很清楚父母的抱憾,非常明白嫁祸埃德怀斯,杀害奥拉维尔夫妇的罪魁祸首还在谢拉格逍遥法外。
所以他必须回到这里,对于这位只热衷于研究的黎博利青年而言,父辈的遗憾与恩希欧迪斯的友谊可以说是留在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人情味体现,令他不至于走上疯狂科学家的道路。
为了谢拉格的未来,也为了洗清那份冤屈,他必然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正如此刻他所做到的这样。
即便喀兰贸易与谢拉格整个都化作笼罩他周身的猜疑圈,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正因如此,他才能够不去在乎除此之外的事物。
至于这片雪域信仰的神明,那于无数人口中传颂的耶拉冈德,他没什么看法。
因为埃德怀斯家掌管着谢拉格历史的卷宗。
在这片土地上,谢拉格的历史便是宗教历史,关于耶拉冈德的记载最初便是引领雪境之民的第一任国王,这既是神话,也是历史,而埃德怀斯家族的每一位族长都将比蔓珠院的任何修士都更了解耶拉冈德的事迹。
而愈是了解祂的事迹,便也愈是该知道,耶拉冈德已然不再干涉俗世,祂或许还注视着这一切,但祂更期待由雪境子民自己开创的未来。
正因如此,哪怕在童年去往维多利亚之前,有过最糟糕的时期,年幼的诺希斯也从未祈求过祂的庇佑。
他只是深信父亲的话,就像父亲深信爷爷说过的话那样,严于律己,问心无愧。
因为祂在看着。
祂一直在看着。
.
“这,这是?”
“别害怕,瓦莱丝。”
“只要喝下大长老的灵药驱了邪气,你爹爹就会好起来。”
“他在圣猎中为了掩护我们而受了伤。”
“大长老判断他落单后遭了传说中山雪鬼的袭击……”
“他现在太虚弱了,来,我拿汤勺喂他吧。”
“为什么父亲没醒过来,父亲的嘴角这些绿色的……”
「他已受邪秽荼毒太深,耶拉冈德无法再容他停留于此。'」之前他几次顶撞蔓珠院,想必是早已中了山雪鬼的邪,终于才在今天的圣猎中被山雪鬼收了去,倘若灵药都没能帮他挽回自己的意志与虔诚,这也即是祂宣判的旨意。’
“那大长老这么说?”简短的往事的最后,嘈杂的混音问道。
“为了塑造蔓珠院的威严,也为了排除异己,他这样做很正常。”
回答的语声颇为平静,在讲述这个故事时,她便做好了迎接各式回答的准备。
若是纯粹对自己,对故事之中大长老的质疑,那反而是最普通不过的。
但结果却又仿佛是她想岔了。
“我问不是因为他的做法,而是他的发言……”另一边紧接而至的回应证明了她只是会错了意,对方的质疑原因比她想的还要务实,“那个大长老害死瓦莱丝的父亲是以耶拉冈德的名义,这让我如何以耶拉冈德的名义去接触她?转头对方是否会直接要求我杀了那个大长老?”
“呃……”这番质疑倒也确实,雅儿沉默了一下,扯了扯嘴角,“你可以用山雪鬼的名义?”
“这不是在对方心中埋下一颗那大长老说的没错的种子?您真是幽默。”
“既然你要利用她,何必在意她如何理解真相?”
“利用和真相本身,在我这里需要一码归一码……”瞥了眼那眼眸微闭的安吉拉似有的波动,楚信然继续予法术以回应,“罢了,我继续以耶拉冈德的名义接触处理,就当是报答您的恩情,帮您处理这一份飘落的信仰。”
雅儿闻言,嘴角又重新挑起:“经受得住考验的信仰才是真正的信仰,我也并不需要你的报答。”
“您心里的想的最好和您说的话一样……”似乎失了几分细致,那更嘈杂几分的混音带着漠然,“我不是谢拉格人,您大可不必期待我这边的答卷,反倒是您,倘若已经明白了自己没办法继续一直只是注视的话,就该从此刻开始做出改变。”
“你在教导我么?孟章。”
“这是我的报答,雅儿,你于我有恩,所以我为你提出这样的谏言,若你觉我逾矩,那我也不再多言。”
“我只是圣女的侍女长,怎担得起谏言与逾矩的用词呢?我叫雅儿,可不叫耶拉。”说这话时,雅儿的语气仍是平静,但表情却有些轻快。
而那身后的混音则是略略清晰了几分:“这就是楚信然给你的建议。”
“楚信然?”
“我的名字,比起孟章,我更认可的名字。”混音如此传来,带着长音化的起伏。
“听起来像是炎国的人名。”
“就是炎国的人名。”
“这样啊,那么楚信然,我要去调查了。”
“明白……”
话落之后,便也再无声音传来。
雅儿能够察觉到身后的淡淡力量已然断开循环,意外的干脆。
但要再找他聊的话,对一个能在谢拉格境内随意空间移动的存在倒也简单。
这倒也不急,她此刻只觉心头有些暖意,就像当年那个在她的注视下踏上圣山的孩子又从一众侍女中挑中她,站在身旁。
还有着些许的轻松,就像几天前莫名感觉有些纠结困扰了她无数年的烦恼忽然觉得不再那样重要一般的轻松。
也是因为那前几天莫名其妙的轻松,令她那本谈不上愉快的心情有些转变,方才在察觉到身边存在某种淡淡的波动时,主动触碰相承,遇上个自称孟章的异空间囚徒。
尽管还显得有些仓促,她觉得自己或许又多出一个叫楚信然的朋友,和恩雅一般,也是个「人类」。
怀着这样略微轻松些的心情,她朝着前方迈步,做好了心情差劲起来的准备,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喀兰峰。
瓦莱丝o佩尔罗契,在作为阿克托斯麾下将领的父亲死亡后继承了那份职责,与古罗o佩尔洛契一同成为阿克托斯o佩尔罗契手下的左膀右臂存在。
在古罗陪同族长阿克托斯一同前往喀兰贸易会见贵宾们的而今,她则是被阿克托斯吩咐留下保护蔓珠院。
尤其是圣女的安危,便也立于圣女不远处的位置,黯淡琥珀般的眼眸看起来多少有些没精打采。
但那灰色的瞳孔却是足够锐利,能让任何为圣女呈上卷宗的修士感受到那份难言的压迫。
她并不善谈,只是作为护卫也不应在圣女处理事务时多言,而圣女本人亦是习惯了身侧始终有护卫存在,哪怕这次担当护卫的只是个略比自己年长些的卡普里尼女性,她也并不会因此而小觑对方作为阿克托斯手下将领的实力。
只是也同样并不打算主动攀谈,毕竟她还要继续塑造圣女的形象,更别提眼前那些需要她批改同意的卷宗确实繁杂。
于是这一时间的圣所还算安静,在负责运送卷宗的修士今天要处理的最后一卷纸页也送到后,这里便只有笔触的沙沙声尚在持续着。
圣女伏案审理勾画,本事不凡的侍卫站在两米外立柱一侧平静巡视,这样的安静持续了约摸二十分钟,圣女未显丝毫的疲态,侍卫亦是一语不发,直至忽然的脚步声令侍卫扭头,而在那脚步声抵达近处时,便连圣女也抬起头来,继而脸上露出仪式化的笑容来。
“耶拉冈德在上,圣女大人可否能从百忙之中抽出些时间?老朽有要事禀告……”
走入圣厅的老人在注意到立柱边上的侍卫时步伐一顿,有些歉然道,“啊,瓦莱丝将军,你好。”
“耶拉冈德在上,见过大长老。”
侍卫那锐利的目光略略收敛,而远处的圣女亦是起身招呼道:
“耶拉冈德在上,大长老何必如此客气?”
注意到大长老的目光落在那屋檐下的侍卫身上,她便也朝着那方向招呼:“瓦莱丝将军。”
“在,圣女大人。”
“我和大长老有要事相商,还请暂且回避。”
“是。”瓦莱丝的目光落在老人那张慈眉善目的先民面孔上,沉默了片刻后方才对两人各自施行一礼,缓步退出圣厅,还拉上了房门。
“她的目光就像是在说佩尔罗契为什么不能知道……”注视着她拉上的房门,大长老平静道,“也是多有不服。”
“但我也很好奇是怎样的事不能让她旁听,大长老……”圣女并不参与对佩尔罗契家族将领的评价,甚至不痛不痒地「刺」了一下,“虽然知道您被叛教者的事烦得焦头烂额,但还请保重精神。”
“承圣女大人的好意,老朽大抵确实是太敏感了些……”
声音渐弱远去的门窗之后,瓦莱丝沉默地站在门前,目光朝外看不出情绪,正如屹立于圣山各处的卫士那般。
稍稍不同的只有,她有着不须与他们一般披挂同样装备的实力,不论是装束还是乍一眼看去的态度都像个没睡够觉的年轻女性,倒是端丽的容姿与妖娆的身段或许还能引来他人的倾慕。
哪怕是在佩尔罗契家族之中,亦有着不少战士对瓦莱丝将军以一介女流之身担任将领而颇有微词,甚至最初不乏羞辱与轻浮之语,哪怕是在以力量说话的佩尔洛契家族,她凭着实力压下了所有不和谐的声音,也仍然会有人在背地里谈及她的出身,谈及她的父亲。
那个被大长老定义为「被山雪鬼所迷最终被山雪鬼杀掉,也算是应了耶拉冈德之意死亡」的将士,被太多人视作耻辱,被妖鬼所惑的罪人……
“耶拉冈德……”
目光所及,还有着被扫至边缘的积雪,纯白一片正如蔓珠院口中纯洁的圣山,而她这个罪人之女一直走在这座山上,鲜少开口对人述说心头的复杂,只是难以忘怀当年那一幕,在无数话语中将信将疑。
“父亲真是承您之意而死吗……”
低声的呢喃并未指望任何人的回答,连那声音都仿佛被山峰之上的风声淹没。
可她又确实听到了如神如魔般的声音,浑厚低沉,有若无数声音混同般威严:
“没有任何神明当插手人的命定之死,耶拉冈德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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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本是没打算得来回答的,声音低到自己都听着断续的呓语,却得来了如此明确的回答,瓦莱丝的双眼略微睁大,再无之前的无精打采。
可她也没有贸然开口,只是双瞳难以安定地四处扫视,似乎是想仅凭双眼来确认那声音的源头,大抵还存了几分「是谁在装神弄鬼」的念头。
可这样的行为判断并未给她带来任何成果,圣山顶上的风声呼号依旧,远处路过的修士与同样值守的侍卫亦是没有任何的异常,甚至没有抬眼朝这儿看来,他们好似都未听到那样的声音。
那样分明极具特色,不像是人类能独立发出的低沉混音。
可那声音却也没有出现后文,瓦莱丝沉默了快半分钟,想着倘若是某些装神弄鬼的家伙,恐怕也没有耐心继续等待,很快就该图穷匕见才是,在这雪境拥有神奇传说的不只是耶拉冈德,还有那令父亲饱受唾弃的「山雪鬼」。
瓦莱丝曾经无比认真细致的搜寻一切关于「山雪鬼」的传说,各种版本,各种说法,巨细无遗。
本是为了替父亲洗清冤屈,可她也渐渐在那无数的调查中清楚地意识到了现状的无力。
倘若那些杂七杂八的山雪鬼记载属实,那她也无法独立对抗山雪鬼,在那些五花八门的传说中,主人公的生还总是凭着耶拉冈德的庇护。
而若是那些杂七杂八的山雪鬼都是假的,那便更说明她的仇敌是大长老,是蔓珠院,甚至可能是耶拉冈德本身。
甚至有时佩尔罗契的保护群体包括蔓珠院,除却这份被背叛的愤恨外,大长老与她这个被迫害的将领之女又有着如何遥远的距离?
不论哪种状况,皆是无力。
不论凶手是山雪鬼,还是大长老,她都将信将疑,可不论是哪种可能,也都是她难以正名,难以对抗的高墙。
可瓦莱丝o佩尔罗契没有放弃,她在逆境中磨砺自己,她以不输于父亲的努力与强大走上了父亲曾经的位置,担当着佩尔罗契族长的得力将领,以力量与实绩将一切的抨击与质疑声压下,成就如今的地位,能够名正言顺地出现在蔓珠院内,甚至一度与那大长老相距不过五步的距离。
她还在等待,等待一个真正能够为父亲洗清冤屈的机会,而非一个健步冲上去就给那老头子一刀。
那只是在给自己安排一个杀人犯的罪名,令家族进一步蒙羞。
可到底应该怎么做,她还没有头绪。
尽管已经能够和那家伙距离如此之近,尽管能够理所应当的出现在蔓珠院中。
可她还是没能找到关于当年一丝一毫的证据,只有那「药瓶」,那当初大长老带来的所谓灵药残留的药瓶,她瞒着族长将其悄悄藏匿,便是觉得实在不行的话,她便还有这最后一种办法。
将那所谓的灵药掺入大长老要饮下的液体之中,如此简单、如此轻易地证明那灵药的本质,一个能够达成复仇,也能证明父亲是被大长老所害的方案,却又有些瑕疵。
比如那灵药是否会因时间而变质,也比如这样的复仇方式是否太过隐晦,根本无法真正释出这些年来的压抑……
她还没有决定,既是因为缺乏一个无数人见证的舞台,也是因为觉得还该有更加满意的方案。
更别说,她至今也还只是将信将疑,对于耶拉冈德,对于山雪鬼。
即便是遭遇过不幸,她也仍是雪境子民的一员,根植于这片土地近千年的信仰也在她的心中留有影响,令她其实不是那么笃定那些神鬼的虚幻。
所以此刻的她对那方才的声音无比迟疑。
她并不认为那是幻听,但那究竟是耶拉冈德还是山雪鬼却值得怀疑。
毕竟在山雪鬼的传说中,既有说明它们是不服耶拉冈德管束的邪恶精怪,有着可怕骇人的战斗力,却也有说明祂们诡异狡猾的一面,正如记忆中那大长老使用过「父亲中了山雪鬼的邪」那样的说法。
山雪鬼能够蛊惑人心,这对雪境子民而言远比单纯的暴力还会要可怕,也更广为人知,可在怀疑这一点之前,更应该清楚这里是圣山。
即便山雪鬼奇邪诡异,也不可能与耶拉冈德对抗,耶拉冈德的传说中从无真正的敌人,哪怕是山雪鬼也只是不被祂庇护的精怪,更别提被入侵到圣山前蛊惑子民。
可若是自己当真因为父亲而被耶拉冈德放弃了呢?
瓦莱丝的思绪有些混乱,甚至已经有些胡思乱想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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