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拿刀划墙纸
他的胃口在艾欧尼亚待了十年,早就被养刁了。开什么玩笑,他在艾欧尼亚吃的是什么?一天一道菜能吃上一年都不重样,作为一个手艺不错的渔夫,又没有家庭需要供养。他甚至能够天天都跑到离村子不远的镇上去下馆子。
回忆起他们店里的醉虾与红烧肉,克达尔砸吧砸吧嘴,撕下面前后腿的烂皮,将就着吃了起来。原味麋鹿后腿,连盐都没有,吃的就是这份土生土长,原滋原味。
真他妈地道。
皱着眉苦着脸吃饱后,克达尔又切下一条后腿,再从麋鹿的腹部切割了一些肉条,挂在腰带上远去了。麋鹿的尸体被他扔在了原地,不知道有谁会找到它,但那些都不是他关心的事。
要回凛冬之爪吗?
想到这个问题,克达尔有些出神。他其实也只是想想,部族肯定不会欢迎他。但他现在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誓言......要去往何方呢?
又走了很久,他在一片山崖上稍作休息。如果今晚找不到能够避风的山洞,或是背风的斜坡。他就要在这片山崖上将就一晚了。
就在这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前下山的道路上传来人声与沉重的脚步,克达尔眯着眼站了起来,手已经摸到了斧柄上。
闪动的灯火照亮了四周,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一身兽皮甲,腰间挂着两把短柄斧出现在了他面前。克达尔并没有因为她的年轻轻视她,弗雷尔卓德的女人可不是好惹的。尤其是这女孩淡金色的长发是明显的冰裔特征,这更加让他小心了起来。
他将手从斧柄上松开,如若必要,他不想战斗。克达尔举起双手,诚恳地说:“我没有恶意,只是个过路人。很快便会离开。”
女孩将手里的煤油灯拎得更高了一些,仔细地看了看他的面容,随后向身后短促地叫了一声,模仿的是林地里的猫头鹰叫声,她学的很像。
克达尔再次将手放上斧柄。
一个男人从她身后走来,他腰间挎着一把长剑。胡须在下巴上扎的整整齐齐,一头乱发,眼睛里满是疲惫。他走到女孩身边,两人短短地交谈了一瞬间,克达尔有些摸不准他们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男人向他走来,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停下了:“维尔特·肯·伊布拉塔尔,我们是伊布拉塔尔部落的。陌生人,你为何一个人?马上就要冬季了。”
克达尔知道他什么意思,冬季的弗雷尔卓德,没有人能够一个人生存下来。人是如此,动物也是如此。
他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实话:“...克达尔·洛·达威尔。我只是,唉。”
克达尔叹了口气,他不想说谎,也不想说出真相,因此说道:“听着,我无意与你们发生冲突,我会离开,好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后退。而维尔特却突然皱起眉,他说道:“等等,我听过这个名字......你是凛冬之爪部落的!”
这四个字仿佛触碰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一阵狼嚎传来,维尔特同样以狼嚎回应。山崖再次恢复平静,女孩走到他身边,手已经按到了自己腰间的斧子上。
她严厉地说道:“我是伊布拉塔尔部族的战母,瓦里安娜·洛克萨·伊布拉塔尔。你是否真的来自凛冬之爪,回答我,克达尔·洛·达威尔。”
克达尔烦闷地叹了口气。他没见过这个部族,但显然他的部族又干了些好事。他们的生存方式从未变过,当其他人在忙着寻找适合耕种的土地时,他们在抢劫。其他人在狩猎时,他们也在抢劫。他们不是在抢劫,就是在抢劫的路上。
他们以此为生。
“听着,我的确来自凛冬之爪。但我已经与他们无关了,我被逐出了部落。”
年轻的战母表情变化了一下,没人会拿自己被逐出部落开玩笑,更没人会为了活下去说出这种话。对于一个弗雷尔卓德人来说,被逐出部落甚至比死在柔软的床榻上更令人难以接受。
“你要如何证明你的话?”
但她依旧抱有疑虑。
“我没法证明我的话,也不想证明。就这样吧,我会让出路让你的部族过去。我不知道凛冬之爪对你们做了什么,但都与我无关。”达尔克解下斧头,将它抗在肩膀上,缓缓后退。
维尔特突然说道:“你是从奥恩卡尔岩地来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这条路就是通往岩地的路,我走过很多次。如果你是从那儿来的,你有看到一个温血人法师吗?黑袍,黑发。”他这样问道。
“不,我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人。”
瓦里安娜点了点头:“很好,你可以离开了。愿熔铸之神的火焰照亮你前方的道路。”
达尔克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他紧了紧斧头。
“就这样让他离开吗?”
注视着达尔克,等到他完全离开后,年轻的战母立刻问道。
“我们经不起一场战斗,而且...我的瓦里安娜,你太年轻,不清楚他到底是谁。”
维尔特像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他额前的头发甚至都被冷汗浸湿:“达尔克·洛·达威尔·凛冬之爪...你没听过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在十年前就不知所终了。但在那之前,他是凛冬之爪最锐利的爪牙。”
“你怎么怕成这样?我们的人明明已经埋伏好了,但你居然不让他们行动?”
“因为我亲眼见过他撕碎了十个人的包围线,用一把斧头一个一个将他们全都杀死。你知道他的称号是什么吗?‘没有伤疤的战士’,居然能在今天再看见他...哈。”
维尔特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抬起头看着夜空:“我们是赶路,还是现在扎营休息,我的战母?”
瓦里安娜没说话,她只是盯着维尔特,这让后者有些奇怪。他挠了挠头,问道:“怎么了?”
“嫌我太年轻了,是吧?我就知道你觉得我作为伴侣太年轻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维尔特仿佛遭到了重击,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什么?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说了,你说我太年轻,不清楚他到底是谁。”
“这不是事实吗?”
瓦里安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狼一般的目光让他浑身发凉。终于,瓦里安娜缓缓开口了,问得却是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今晚吃饱了吗?”
“吃饱了,怎么了?”
“很好,今晚来我的帐篷。”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离开了。淡金色的马尾辫在夜空中一甩一甩,明显是气急了。维尔特大喊:“你要去哪儿?”
“让炉户们扎营!你最好准备好,维尔特,否则你明天走不了路可没人会帮你。”
她冷冰冰地说道。
“......”维尔特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她发这么大的火。而威尔海姆从山崖下方缓缓走来,笑得非常猖狂:“看来某人今晚要倒霉了。”
“你在说什么呢?”
“哦,得了吧,维尔特。帐篷又不隔音,我们可是知道你被她折腾的够呛。”
“...我那是让着她,你懂什么?”
威尔海姆顶着维尔特想要杀人的目光爆发出一阵难以形容的大笑声:“噢,原来求饶也是让着她?你可真会谦让啊!”
维尔特咬着牙,从喉咙里扔出几个字,随后立刻离开这里:“...闭嘴吧,威尔海姆,你这该死的老混蛋。”
38.霜卫要塞(5K)
乌迪尔听见狼嚎声从不远处的森林里传来。此起彼伏,它们又开始在夜里闹腾了。不过,还离他很远,不会侵入他的脑海。还能够保留些许人性,他对此感到颇为高兴。
我必须离群索居。
年轻人这样想着,将一把雪抹在了自己的脸上,感受着那份冰凉,他越发冷静下来。
是的,我必须离群索居...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间,数月前的惨案依旧未曾从他的脑海中抹去,或许这辈子都抹不去了。
在这片冻土之上,存在着许多种难以形容的古老力量。其中有一群人,天生就与精神魔法存在幽深的连接。他们被称作‘兽灵行者’,是战斗与狂怒的萨满。不像是巫医精通毒素与治愈的药草,他们只会战斗,也只能战斗。他们在各个部族中效力,用自己的能力换取一个可以生活和训练的群落。
原因无他,弗雷尔卓德的那些古老兽灵一个个都狂暴而嗜血,如果他们要接纳这份力量,就必须抛弃一些东西。
比如理智。
乌迪尔诞生于血红之月下,他在尚且年幼,甚至无法行走之时就展现出了对精神魔法的天赋。他能感受到附近生物的原始情感,在说出第一个字之前就已经能够接纳冰原狼的哀嚎。部族里的导师说他注定会成为一位伟大的兽灵行者。
于是凛冬之爪接纳了这个孩子——他原本太过瘦弱,而在冻土,这样的婴儿是要被抛弃的。如果你不够强壮,甚至不配活下来。这不是残忍,而是一代代经验的总结。
在这样严苛的环境下,无论如何保护那些瘦弱的孩子,他们都无法存活。那么,为何不让那些比他们强壮的多的孩子拥有更多的食物?
虽然他的导师们都认为他能够轻易的掌握兽灵行者的各种能力,可,有时天赋太盛反倒不是好事。
乌迪尔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天赋反而限制了自己的成长。有太多其他生灵的混乱思绪填满了他的脑海,让他近乎失去理智。而那时他甚至还未开始沟通那些原始兽灵。
乌迪尔不能接受自己的脑海中有千百个其他声音在说话的日子,他没日没夜的渴求着安静,渴求着独处的时间——哪怕只有片刻。
但这愿望却以最可怕的方式实现了。
数月前的一个夜晚,一切如常。凛冬之爪部族里的大多数人都早早睡下,只有岗哨们还在放哨,但他们不是冰霜守卫的对手。这些来自冰霜女巫的神秘誓约者毫不留情,以他们的臻冰武器与精良的马匹在营地里肆意杀戮。
他们甚至专门清除那些表现出精神魔法迹象的人,而乌迪尔正是他们的头号目标。如果不是他的几位导师付出了生命,他此时早已死去。
心中充满悲伤,耳畔被族人们的惨叫声折磨着,乌迪尔失去了控制。他释放了自己的狂怒,制造了巨大的精神能量爆炸,甚至撼动了附近的群山之巅。积雪坍塌。不到几秒钟,一场雪崩就席卷战场,迫使那些卑劣的冰霜守卫逃跑了。
随后,他从积雪中爬出,没有看见任何幸存者。
所见所及,遍地鲜血与残肢。乌迪尔在雪中颤抖着,而残存的凛冬之爪部族也因为惧怕他的破坏力而抛弃了他。现在,他孤身一人。
但乌迪尔反而感到这样更好,他理解部族的想法,也支持他们的想法。在他看来,自己或许就是更加适合离群索居。
年轻人叹了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还未长到能够编成髻。他在昨天杀了一只鹿,那头鹿的尖叫声现在还在他的脑海中徘徊。尽管乌迪尔才是凶手,但他依然被那种巨大的悲痛击倒了一瞬间,紧随其后的是面对死亡的恐惧。
可是,他必须要生存。
现在,那头鹿的残躯就在他营地的篝火旁放着。
在夜色中缓缓回到营地,乌迪尔打算今晚挨过去,不再吃东西了。他短时间内不想再杀任何东西了,他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可不想再经历一遍它们的痛苦。可当他看见自己篝火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时,他的精神立刻紧绷了起来。
怎么会?我没感知到他,他是从哪里出现的?不行,必须让他离开。
乌迪尔缓缓接近他,导师们将他教的很好,他踩在雪地上,没发出任何脚步声。
男人背对着他,像是丝毫没感觉到乌迪尔的接近一般,就在乌迪尔快要碰到他时,他却突然开口说话了:“噢,抱歉,我借用了一下你的篝火。”
他转过身来,乌迪尔与他眼神交错,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他当场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看着口吐白沫的乌迪尔,何慎言有些无语,这件事他倒也占点责任。本来感受到一个天生的强大精神感应者他还挺高兴,觉得能看看本地人是怎么运用这份能力的。结果这个年轻人的天赋...强的有点过头了。
但法师是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其他精神感应者也能够感知周围人的情绪,但他们那是主动技能。他面前这个年轻人却是个被动技能,而且不止能感受到情绪,恐怕还稍微窥探了一下他的力量。
摇了摇头,何慎言笑了一声:“算你倒霉,小子。”
第二天。
我在哪?
乌迪尔缓缓睁开眼睛,刺痛依旧在他的脑海中徘徊,有那么一会,他完全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醒了就起来吧。”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乌迪尔瞪大了眼,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摆出一副警戒的姿态,看着坐在倒下树干上的男人,声音沙哑:“你最好快点离开,陌生人......”
“而你,你最好别看我的眼睛。”
男人头也不抬,声音中带着笑意:“你不是忘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乌迪尔回忆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你...你是谁?你怎么做到的?”
“那可不是我做到的,小子。那是你自己的本事——只不过,你还没掌握它而已。”
男人摇了摇头,他没有看乌迪尔,随意地说道:“至于我是谁...随便,旅者、法师。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唉,见鬼,我还得这么说多少遍?”
乌迪尔依旧保持着紧张,他高声说道:“好吧,法师。你最好快点离开,不然我会害死你的。”
“你要是真的能做到这点,恐怕有不少东西会非常高兴。不过......”他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乌迪尔的双眼,这令他心中一突,但却并没有再发生昨晚的情况。
法师突然说道:“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乌迪尔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什么?”
“你的这种症状,这种被动的接受周围一切生物情绪的情况,持续多久了?”法师耐心地问道。
犹豫了一会,乌迪尔还是告诉了他:“...从我出生到现在。”
法师挑起眉,有些惊讶:“噢,这倒是有些稀奇...好吧,我就长话短说。你想摆脱这种症状吗?”
他当然想,怎么可能不想?这种能力对乌迪尔来说不是什么恩赐,也没能让他的生活别的更好。恰恰相反,他甚至没法像其他弗雷尔卓德人一般狩猎——因为他会听见那些猎物临死前的声音,感受到它们的知觉,无异于他亲手杀死自己一次。
看着乌迪尔渴望的眼神,何慎言笑了起来:“看来答案很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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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何慎言说道。
走在雪山上,乌迪尔跟在法师身边,他蒙着眼,小心翼翼地行走着,手中握着一颗石头,一不小心就被捏成了粉碎。
乌迪尔从腰间的口袋拿出一颗新的石头放在手里,他竭尽全力感受着这颗石头在他手里的感觉。同时紧紧地握住它,由于被蒙住了眼,他没法看见路,那种被动的感受能力因此最大化了。他能够以另一种方式看见四周的景象与道路。
这视角非常奇异,在令他着迷的同时也令他感到隐隐不安,因为乌迪尔能够‘看’到,在不远的前方,一座堡垒之下镇压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是轻轻一瞥就让他浑身颤抖起来,还是法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让他回过神。
“什么时候你能做到不捏碎石头,同时完全放开你的心灵接受这些讯息,我们就能进行下一步了。”
何慎言看着乌迪尔,面色有些古怪。这个年轻人的天赋还真是好得有些夸张。他交给乌迪尔的训练方法来自那些古老的德鲁伊,他们也会沟通狂野的精魄以化身成野兽,因此也有不少关于精神感应者的训练。
乌迪尔现在正在做的就是其中一种,被简单的命名为‘石头’。要求被训练者蒙着眼行走,同时完全敞开他们的心灵,接受来自外界的事物。这个过程通常会让他们的身体不自觉的紧绷,而精神力量也会作用于他们的身体上,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就会超越凡人身体素质,以达到某种全新的境界。
但只是这样还没法完成这个训练,他们还得保证自己在全身用力的同时不捏碎手里的石头。有收就有放,必须要做到收放自如才行。而这只是何慎言为他量身打造的训练计划的第一步,比如他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感受周围生物情绪的能力......
这种能力如果利用好了,配合上某些精神魔法有奇效。但他得先掌握才行,乌迪尔用来蒙眼的黑布能够帮助他暂时屏蔽那些感觉,也就能让他先进行目前的训练。
有趣,我以前还没训练过精神感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