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而帛曳此刻所做的,正是在拖延时间,眼下对科什埃他们最大的威胁就是昔拉,她能多拖一会儿,那对于科什埃他们来说,就是多出了一些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不,我并不好奇,我说过,我只是奉命行事,”昔拉向前走出一步,枪口向下压了几分,“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但很可惜,你所做的都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等一下!那关于你的儿子!那个阿撒——”
“砰!”
昔拉没有给帛曳继续废话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子弹再次击穿帛曳的头颅,只是这一次,她是彻底地死亡了。
“阿撒……”
昔拉后退两步,她呢喃着阿撒兹勒的名字,这个被她寄以厚望的儿子,竟然会和一群堕天使混在一起,这也确实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但任务是任务,人情是人情,公私分明,她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其实她自己此刻的内心也是极度矛盾的。
昔拉握紧手铳,她最后看了眼帛曳的尸体,确认帛曳没有出现复活的预兆后,转过身,向着楼上赶去。
只留下帛曳的尸身瘫倒在地上,血液从她头部的血洞中流出,沿着地板上的缝隙,汇聚出了一道十字形的血泊。
第八十三章 永不停歇
“帛曳,你真的要辍学吗?”
一座大宅院中,一名深蓝色长发的女性坐在二楼阳台,她沐浴着阳光,对帛曳问道。
“嗯,前两天已经交出申请表了。”
帛曳端着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这么突然,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蓝发女性荡了荡杯中的茶水,话语里带着些惋惜,“本来都快毕业了,我还想之后带着你一起工作呢,明明是个能力不错的家伙。”
“抱歉,莫斯提马,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面对蓝发女性像是调侃般的发言,看着她的侧颜,帛曳叹了口气,“我要对这个国家提出诉讼,应该不会回军校了。”
帛曳抬起头,感受着洒在脸上的阳光,微微闭上了双眼。
“真要打官司的话,有胜算么?”
莫斯提马抿了一小口茶,将溜进口中的茶叶滤出,同时问道。
“父亲的律师和熟人都会帮忙,”帛曳睁开眼,直直地盯着天空中的那轮太阳,眼中写满了坚定,“我不会输的。”
“要和拉特兰的司法体系为敌,还真是替你感到担忧啊……”
莫斯提马放下茶杯,她的视线望向了不远处的葡萄园,似乎在想着什么。
“不说这些,你怎么突然想到来我这里了,莫斯提马?”帛曳收回了看向太阳的目光,转而移动到了莫斯提马的身上,“伤势如何?”
她看着莫斯提马的双手,它们被绷带包扎起来,有些许血迹渗透了出来。
“嗯……还好。”
莫斯提马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她这样的动作反而让绷带底下的伤口重新撕裂了些许,但她并没有在意。
“其实明明就很疼吧,需要止痛药吗?”
作为多年的同学兼朋友,帛曳还是很了解莫斯提马这个家伙的,知道她在硬撑。
“我还没有软弱到需要药物来止疼的程度吧,只是训练时的小伤罢了,”莫斯提马似乎不愿承认,她摆了摆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倒是你,我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你还有这样一片所有地。”
“这片酒庄……虽然所有者是我,不过一直都是交给别人帮忙管理的,”莫斯提马有些反常的态度让帛曳愣了一下,她抿了抿嘴唇,提议道,“毕业前的日子确实很难过,反正以你的成绩肯定能毕业,不如留在这躲几天?”
“哈,算了吧,你也知道我那个母亲,”莫斯提马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要是连着几天没回家,她怕不是能给我随便塞个罪名然后挂在通缉令上。”
“嘛……有一个太严厉的母亲,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呢……”帛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好像是叫阿什么……”
“阿撒兹勒,”莫斯提马补充道,“或许是他还没到年龄,至少现在的母亲还没有对他表现出什么严厉的要求,不过他很快也要进军校了,估计到时候的待遇会跟我差不多吧……”
“唉,真是惨啊……”帛曳深深地叹了口气,表达了对莫斯提马和阿撒兹勒这对姐弟的同情,随后就像无事发生一样举起了茶杯,“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趁着你母亲还没来找你,赶紧多陪我喝几杯!”
“这好像也不是酒,只是茶吧……”
“哎呀,在意这么多细节干什么,快喝!快喝!”
帛曳搂住了莫斯提马的肩膀,全然不顾她有些放不开手脚的抗拒,自顾自地嗨着。
……
“小姐,令尊的事情真是遗憾,”一座教堂内,一名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坐在帛曳身旁,看着教堂最前方的圣子雕像,“他不是那种会犯下必须死在狱中之罪的人。”
“叔叔……父亲的罪行是被捏造的吗?”
帛曳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前方的座椅,教堂里只有他们两人,空空荡荡。
“据我所知,令尊并非像我一样是和黑色产业有关联的人,但即使如此,真相如今也仍在黑暗之中,”帛曳的叔叔侧过头,看着心不在焉的她,“现今的社会因为政治对立及公职弹劾,产生相当程度的混乱,如果令尊是被卷入这种风暴,那实在是太不幸了。”
“我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呢……”
帛曳长叹了口气,她弯下腰,将额头抵在前面座椅的椅背上。
“那些律师的意见产生了分歧,目前的局势,想与司法体系为敌实在太危险了,”叔叔微微仰起头,看着被透过彩窗的阳光所照耀着的圣子雕像,“大规模的政治斗争全部都会暂停,那些律师多半也会被解雇吧。”
“……那您呢?”
似乎是猜到了叔叔话中的意思,帛曳突然抬起头,看向了他。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的脑中就有一个疑问,人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做些有价值的事情……我以前根本不会去想这种问题,”面对帛曳近乎质问的眼神,叔叔的目光躲闪着,最后只是道了个歉,“抱歉,小姐,我已经干不下去了。”
“……我无法接受您的想法。”
帛曳沉默了几秒,重新低下头,刘海的阴影遮挡住她的双眼,难以看清她的表情。
“我想也是……不过,你总有一天也会理解这一点的,凭着年轻的劲头前进也是会有尽头的,”叔叔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释怀般,无奈地笑了笑,“在和什么东西对抗,要如何才能采取胜利的果实,要打倒你父亲的敌人,但究竟要杀了谁才算达到目标……你真的有认真考虑过这些问题吗?”
话题进入了尴尬的境地,即使是一心想着为父亲复仇的帛曳也多多少少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叔叔……你只是因为懦弱,因为继续追查会触及到您自己的势力,而想要离开这辆列车罢了,”良久,帛曳再次抬起头,与叔叔预料得完全相反,她眼中的神情似乎变得更加坚定,“但是,我是不会下车的!”
正如叔叔所说的,帛曳只是在凭着年轻的劲头而前进,她深知现在走的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
这是一列永不停下的列车,也许有一天会踩下刹车,但绝不会是现在。
第八十四章 背水一战
此时,众人所在这栋建筑的楼顶。
“别动!”
科什埃在库勒即将踏入楼顶入口的那一瞬间叫住了她,库勒的脚就这么顿在半空。
“动作放轻,慢慢地收腿。”
听着科什埃的指示,库勒顺着他所示意的地方,也就是自己的脚下看去。
一根难以被发现的,极细的银色丝线正横在那里,虽然不知道它连接着的是什么,但如果刚才没刹住脚的话……
库勒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继续想下去,她小心翼翼地收回腿,退到科什埃身边,身体向一旁靠在墙壁上。
“看来有人捷足先登,并提前在楼顶埋下了陷阱,”科什埃抬起了冲锋铳,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并回头提醒道,“阿撒兹勒,拉斐尔,你们俩也小心点,任何一个角落都要注意,跟在队伍后面,随时提供火力支援。”
“明白!”
拉斐尔喊道,她看上去非常在状态,而相对应的,阿撒兹勒的注意力似乎就没有那么集中了。
科什埃也注意到了这点,他刻意地多看了阿撒兹勒一眼,随后率先跨过那根银丝,踩下了第一步。
什么也没有发生,但这根银丝让几人都不敢放松警惕,谁也无法保证捷足先登的人是否只埋下了这一道陷阱。
接着,科什埃继续迈出第二步。
第三步,第四步,直到科什埃已经抵达了楼顶的入口,依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身后的几人也依次向前行进,挨个跨过了银丝。
楼顶的入口处,科什埃将手臂伸直,枪口作为诱饵探出门外,但也没有触发什么其他的陷阱。
“嘀。”
但正当科什埃的身体微微探出门外的一瞬间,一道轻微的,如同什么机关被触发的声音传入了几人耳中。
或许一直生活在叙拉古的科什埃并不知道这声音源自哪里,但久住拉特兰投身于黑色事业的库勒,对这道声音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科什埃!”
身旁的库勒突然将科什埃向一边扑倒,躲在了入口旁的墙后,从防空洞往下的楼梯滚了下去。
“嘣!”
而就在两人的身体接触到地面的时候,门外有什么东西以扇形迸裂开来,触发了爆炸。
“阿撒!”
拉斐尔连忙拉住刚刚反应过来的阿撒兹勒,借着身体的重心向后倒去,连带着阿撒兹勒一同从楼梯滚了下去。
“咔——”
两人滚下楼梯的时候,不知是谁的身体压到了银丝,触发了这道机关。
“嘣——嘣——”
随着楼梯两侧的两声爆炸声响起,楼梯口塌陷了。
就这样,阿撒兹勒和拉斐尔被留在了楼下,而科什埃和库勒却被困在了楼顶的入口处。
就像提前被人安排好的一般,四人被迫分成了两批,一边需要应付楼下的追击,一边需要与可能存在于楼顶的敌人正面交锋。
但两边都已经没了退路,毋庸置疑,现在的他们就像瓮中之鳖,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咳——咳——”
爆炸结束后,躺在地上的科什埃因为落在脸上的灰尘而不禁咳嗽了几声。
所幸,因为房屋构造的原因,他和库勒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并没有受到多少楼梯间爆炸的影响,但塌陷的楼梯也意味着他们接下来不得不背水一战。
“科什埃……你咳……你没事吧?”
待尘埃落定,压在科什埃身上的库勒爬起身,并向他伸出了手。
“不,没有大碍,”科什埃在库勒的搀扶下站起身,他挥手散去眼前飘浮着的灰尘,弯腰拾起地上的冲锋铳,“看来我们被算计了。”
“不过看样子,这一套下来却没有任何伤亡,就算是布置陷阱,也实在是太不专业了,”库勒咳了几下,揉了揉被尘埃侵入的眼睛,“但是也不排除刻意而为之的可能性。”
科什埃背靠着墙,双手分别持着冲锋铳和手铳,荡在身体两侧,近距离的爆炸导致他现在还有点耳鸣。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微微仰着头,嘴唇微启。
“也就是说,楼顶现在极有可能有人在等待着我们的到来,对吗?”科什埃并没有等库勒的回答,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检查武器,准备应对正面冲突。”
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么他也保不准接下来可能需要面对多少敌人。
‘姆西斯哈,以我现在的状态,还是无法召唤幼崽,对吗?’
侧身倚靠在门边,科什埃同时对脑中的姆西斯哈问道。
「至少现在,还是不行。」
姆西斯哈的话语几乎宣告了科什埃的死刑。
但科什埃似乎也没有什么想法,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铳械。
迄今为止,他都一致认为,在政府覆灭后的人生都是赚来的,若没有姆西斯哈,他甚至无法从威廉的手中活下来,而等他大限将至时,便会记住这一点。
如今已经步入绝境,他的头脑反而变得清醒,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一切,这该死的一切,这该死的人生,他不能,也永远不会停下。
即使要直面死亡,他也无从畏惧,他知道自己的弱点,是自由,疯狂,杀戮。
是已经逝去的家人。
“走。”
科什埃轻道一声,便义无反顾地抬着铳,转身走出了门口,库勒紧随其后。
门外是宽阔的天台,许多故事里最适合最终决战的地方,地上还残留着之前爆炸后的黑色痕迹。
没有预想之中一群人举铳对着他们的场景,空旷的天台上只有一道身影站在那里,背对着两人。
一阵夜风吹过,拂起科什埃的头发和衣摆,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的背影,直到对方感知到两人的到来,转过身。
这一刻,科什埃的瞳孔迅速缩小,在这里等待着他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接待室里用手铳指着他的克洛维尔。
这一刻,科什埃想通了所有的事情,不论是铳骑的追杀,还是鸢尾花的死亡,他都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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