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误会？停手？哈……”克洛维尔似乎是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对你说过，科什埃，两虎相争，必有一失。”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此刻的桥上只剩下了这两个男人，他们观察着对方的姿势与动作，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似乎连远处的交火声都逐渐变得微弱，两人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对方身上，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啁——”
在这只属于两人的战场上空，一只鹰盘旋在空中，发出一声鹰啼。
随着啼声的尾音落下，桥上的路灯闪动了几下，随后突然彻底暗淡。
而就在这一刻，科什埃抽出了袖管中的短刀，掷向了克洛维尔。
黑色的刀隐藏在黑夜里，向着克洛维尔脖颈的位置飞去，若换作一般人，或许已经死在了这一攻击下。
但克洛维尔只是微微侧头，便躲过了这致命的短刀，刀刃擦着他的头发飞过，消失在了他身后的黑暗之中。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他，早已见惯了这种阴险的手段，连在枪林弹雨中穿行都不会被击中的他，区区飞刀……
“这种儿戏一般的攻击手段……你究竟把这场战斗当成了什么？科什——”
“砰！咻——嗤！”
克洛维尔的话还未说完，远处的钟楼顶部，伴随着狙击镜的反光，一颗穿透力极强的子弹在一瞬间就带着破风声抵达了他的面前，击穿了他的身体，击碎了他的一边锁骨。
毫无疑问，自始至终，架着长铳的拉斐尔所瞄准的就不是街道上的执行人，而是桥上的克洛维尔，科什埃投掷的短刀也从未想过能伤害到他，那只是让拉斐尔开枪的指示。
血花在克洛维尔的右肩绽放开来，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的动作迟钝了那么一瞬。
“砰！砰！砰！砰！”而就是这一瞬的停顿，科什埃已经抬起手铳，对准了他，“砰！砰！砰！”
这或许是科什埃此生连续开枪次数最多的一次，他瞄准克洛维尔身上不足以致命但能剥夺行动能力的部位，不断地扣下扳机，毫不顾忌子弹的消耗。
从铳膛弹出的弹壳接连落在科什埃脚边，每一颗子弹击打在克洛维尔的身上，他都会随着子弹的冲击力而向后摆动身体，脚步也渐渐不稳，逐步后退着。
“哒，哒。”
很快，弹匣清空了，不过科什埃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按住铳身，向下一甩，弹匣落在地上，在弹起的那一瞬间，科什埃就已经重新上好了弹匣，后拉，上膛。
但他并没有继续攻击，或者说，他现在有点不敢轻举妄动。
即使方才中了这么多枪，即使不知道向后退了多少步，克洛维尔也依然没有倒下去，他站在那里，低着头，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状态。
而更让科什埃拿捏不准的，是一直没有出手的昔拉，他并不认为昔拉真的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上司倒在身前。
也就在这时，路灯重新亮了起来。
克洛维尔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在那里，弯着腰，先前被拉斐尔击穿的那边肩膀耸拉着，双腿向内弯曲，似是受到了科什埃的子弹打击所导致，却没有看见任何的伤口。
只有被击碎的锁骨处在向外淌着鲜血，但他并没用另一只手去堵住创口，任由血液潺潺流出，看上去甚至如同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果然是那个像防护盾一样的东西吗……
一股无来由的危机感在科什埃心中浮现，他将左手伸进大衣内，攥住了短刀。
现在克洛维尔持铳的那只手多半是用不了了，但有那层防护罩的存在，铳械多半也对他起不了作用，到万不得已之时，科什埃或许会尝试近身。
突然，克洛维尔动了。
他挺起腰，抬起头，原本向后梳好的发丝散落在额前，表现得有些狼狈。
正如科什埃所预料，克洛维尔已经无法使用他的右手了，可他的左手却举了起来，手中出现了另一把手铳，即使早有猜测他会留有后手，但科什埃也没有想到，会有另一把铳。
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把铳其实是昔拉的手炮，先前克洛维尔压下昔拉枪口时，就借着科什埃的视觉死角，将手炮收入了袖中。
这把手炮的威力不可小觑，光是看它的外形就会这么想道。
科什埃立即召唤猎犬幼崽，黑色的液态幼崽从他的影子中出现，顺着他的双腿向上攀行，而克洛维尔也同时扣下了扳机。
“砰！”
第一百零五章 铭记于心
“砰！”
震耳欲聋的响声，昭示着这把手炮的威力，但它的弹道却完全偏离了原本指向科什埃的角度，击在一旁的地面上。
“这是……”
而此刻的克洛维尔举起的手臂，不知何时插着一柄短刀，一只猎犬幼崽正死死地咬住刀柄，用自身的体重为支点，将刀刃从他的手臂中抽出。
猎犬幼崽在空中旋转一圈后，稳稳地落在地上，它那黑色的瞳孔似乎在看向科什埃，而刚刚它的举动也让他认出了它的身份。
科什埃并没有召唤猎犬幼崽去攻击克洛维尔，是这只幼崽自己从克洛维尔的影子中爬出，踩着克洛维尔的背脊，跨过他的肩膀，咬着短刀，将其刺入他的手臂，以此偏离了弹道。
拥有自我意识的猎犬幼崽，会使用武器的猎犬幼崽……
“德斯蒂妮……吗……”
还未等科什埃多想什么，地面就突然传来了阵阵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里钻出来一样。
“科什埃？”
震动的剧烈程度让桥上的几人有些难以站稳，全程见证两人斗智斗勇如同神仙打架的库勒更是感到不知所措。
“啁——”
空中再次传来了一声鹰啼，但这一次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为什么，拉特兰境内的空域会有鹰？
没有给科什埃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时间，那只一直盘旋在空中的秃鹰就猛地向下飞，向着桥的方向俯冲而来。
距离近了之后，科什埃和库勒才得以看清这只鹰究竟有多大，而桥面的震动让他们难以闪躲，秃鹰从他们头顶快速掠过，两人被鹰的爪子抓起，被带离了地面。
就在他们双脚离开地面的同时，一只巨型的蛇，或者说是蠕虫从河流中窜了出来，激起惊人的水花，它的头部如七鳃鳗一般，一圈圈锋利的牙齿顺着圆筒状的嘴向内延伸，深不见底。
就和科什埃梦中的，以及之前在荒野上遇见的那只蠕虫一模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现在要属最摸不着头脑的，应该就是克洛维尔了，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鹰抓走了科什埃，现在自己又被水里的那只怪物搞得连站都站不稳，他尽可能地稳住身体，向昔拉看去，“昔拉，你——”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克洛维尔的话还未说完，最后出现在眼前的，只有那一圈圈锋利的牙齿。
蠕虫以一种与它的体型完全不匹配的速度冲上了桥，一口将桥上的克洛维尔吞入腹中，而昔拉则被它撞入水中。
“没有来晚吧？”
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从科什埃与库勒头顶传来，科什埃抬起头，虽被鹰的身体挡住，但在快速的思考过后，联想到蠕虫与秃鹰，他也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没想到你会来啊，亚当。”
科什埃也不知该表露出什么样的情绪，只得感慨一句。
“亚当？”
纵使亚当没有显露出自己的容貌，但仅凭着他的声音，科什埃身旁的库勒就已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听到库勒的声音，亚当的身体也顿了一下，他并没有回应，只是将视线放在了下方那只巨型的蠕虫身上。
蠕虫在空中滞留了一瞬，就因没了前冲的力度而向下坠落，庞大的身躯几乎是在接触到桥面的那一刻，便将大桥压垮。
碎石瓦砾，连带着重伤濒死的鸢尾花，都在快速下坠，眼看着就要落入水中。
“亚当！”
科什埃急了，如果说现在的鸢尾花还留有一线生机，若她掉进河里，流动的河水会极大幅度地加快伤口血液的流失。
届时，或许连拉斐尔的治愈能力都将无力回天。
没有多余的言语，经受科什埃提醒后的亚当将双手放在秃鹰的头部两侧，鹰的双眼转动了一下，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河面冲了下去。
被它的利爪所抓着的科什埃与库勒，只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摆动了一下，眼前的景象也是一眨眼就变了个样，仅一瞬的时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河对岸。
“鸢尾花！”
科什埃的双脚刚落地，就强忍着方才快速移动后的反胃感，跌跌撞撞地想去看鸢尾花的情况。
亚当顺着秃鹰体表上的羽毛，从它的背上滑了下来，鸢尾花正被他横抱在怀中。
科什埃焦急地从亚当手中接过鸢尾花，她已经因为失血而昏迷了过去。
“鸢尾花！”
他半跪在地上，一手托着鸢尾花的脖子，一手揽着她的腰，不停地呼喊着，企图唤醒她。
“……”
“鸢尾花！！”
……
好安静。
从未体会过如此的寂静。
但这份宁静，却无法让人感到安心。
鸢尾花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菜园，脚下，是种满紫色鸢尾的花圃。
她愣着神，站在那里，菜园，花圃，眼下的一切是她曾经最渴望拥有的生活。
但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一阵风吹过，吹起漫天的枫叶，微风拂过她的长发，带着些许清香。
原来如此。
自己……已经死了吗？
她本幻想得那么壮烈，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孤独的死亡。
“哗啦——”
当她愣神之际，身后传来了一声声响，像是翻动书页的声音。
鸢尾花回过头，只见一名女人坐在一栋华丽城堡外，手中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她带着一副眼镜，身上有着香水的味道。
在注意到鸢尾花的视线后，女人抬起头，与她对视着。
“妈妈……”
鸢尾花失神了，那只依稀存在于儿时记忆中的长相，如今就这么清晰地展露在她的眼前。
“妈妈？”
她的双眼微眯，似有泪水从眼角渗出，泪花模糊了视线，她不禁向前迈出步子，想奔向母亲。
“啪。”
但女人却合上了书本，站起身，不顾鸢尾花的反应，转身向着大开的门走去。
“等一下！”鸢尾花急忙伸出手，向着母亲追去，跟着她跑进了门中，“我一直……都想再与您讲讲话！”
屋内，女人停下脚步，她侧过头，神情严肃地看着鸢尾花。
“不，已经没时间了。”
她这么说道。
“为什么！时间这种东西现在明明已经——”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鸢尾花的话语。
“因为他在呼唤你，”女人表情有些苦涩地，牵强地让自己的嘴角上扬，“去吧，莎莉塔。”
看着母亲，听着身后不知何时关上的大门外传来的敲门声，鸢尾花犹豫了。
她知道，母亲想让她活下去。
但现实太过于骨感，一度压得她喘不过气，活着太辛苦了，她又是为了什么要活下去呢？
“外婆”与“母亲”双双失联，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德斯蒂妮也英年早逝，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为什么……
自始至终，她现在存在着的意义，都是科什埃所赐予的，对此，她一直铭记于心。
但她也一直没有找到报答的机会。
而如果她就这样轻易死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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