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父 第24章

　　“源石颗粒含量正常，没有矿石病。”

　　在确认科什埃并无矿石病之后，她们才给科什埃的手臂接上针管，将仪器另一头的输液管接到教父的手臂上。

　　输血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确认血液输向没问题之后，教父将医生和护士请离了病房。

　　“过来，孩子，到这里来。”

　　教父另一条没有插管的手拍了拍病床的一边，科什埃在那里的椅子上坐下。

　　“教父……我已经让红去发布拉普兰德的通缉令，并让所有猎狼人追查拉普兰德的踪迹，您放心，我势必会将拉普兰德送到您的面前。”

　　科什埃从来没见过如此衰弱无力的教父，他一时也有些无可适从，只得像念报告一般说道。

　　“今天，不聊这些，”教父盯了会儿天花板，他的视线回到科什埃身上，“陪我一会儿吧，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科什埃的错觉，现在的教父看上去是如此的落寞，孤独。

　　就像是一个无依的老人一般。

第二十四章 抬头自卑，低头自得

　　科什埃做梦了。

　　他又梦见了那头浑身火焰的怪物。

　　已经是第几次了，他并不记得，梦里的画面在醒来之后就会变得模糊不清。

　　只是这一次，科什埃身在一片阴森的树林里。

　　目光所及之处，每隔百十米，便会有一根冲天的石柱伫立在那里，与这片树林纵横交错。

　　他不断地在树林里穿行，经过一根又一根的石柱，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经过了多少根石柱，但这里就像是没有边界一般，无论走多久，周围都是相同的场景。

　　树木，石柱，构成了这片区域。

　　科什埃在一根石柱旁停下脚步，他顺着石柱向上看，石柱的顶端穿过云层，逐渐模糊，直到肉眼不能看见为止。

　　这些石柱，每一根都有数米粗，上面有一些裂痕，但丝毫不影响它伫立在那里。

　　突然，科什埃发现前方的区域丝毫有一些不同。

　　他向着那里跑去，见到几根断裂的石柱，石柱断裂的切口呈弧形状，而向上的部分却不知所踪。

　　他在那里驻足，观察着四周。

　　这是第一次，他在梦境里的意识如此清晰，也正因为这样，那股从生理和精神上感受到的反感也同样变得清晰。

　　“谁！”

　　一股寒意从科什埃背后传来，他迅速转过身，想掏出手铳，却摸了个空，身上根本没有任何武器。

　　几个像泡泡一样的球状东西向他袭来，速度很快，根本来不及躲闪。

　　“吼——”

　　就在泡泡即将触碰到科什埃的时候，一股巨力拽住他的后领，将他向一旁扔去。

　　“呃！”

　　科什埃的身体撞在石柱上，真实得有些过分的痛感在这个梦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同时也让他感到些许惧怕。

　　他晃了晃磕在石柱上的脑袋，定睛向刚刚自己所在的位置看去。

　　只见一团紫黑色的烟雾正阻挡在他的身前，将那几个泡泡拦下，并吞噬，泡泡转瞬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这是……”

　　科什埃还未来得及思考，周围便出现了更多的泡泡，它们越聚越多，越聚越大，最后成为了一团完全由泡泡组成的扭曲生物。

　　那些泡泡的内部，存在着类似星空的东西，散发着光辉，它们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想绕过那些烟雾，冲向科什埃。

　　但那团烟雾也让自己扩散开来，仅仅数秒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便全是那紫黑色的烟雾，它们重重环绕着科什埃，以阻挡泡泡的侵袭。

　　科什埃被烟雾包围在里面，只能勉强透过烟雾看见一点点外面的影子。

　　他依然能看见那些石柱的影子，但他同时也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吼——”

　　那是一头巨大的狼形怪物，与先前几次梦境中见到的怪物如出一辙。

　　他能看见狼的影子，和泡泡的影子，它们不断地互相攻击，狼将泡泡击破，泡泡将狼撞伤，哀嚎。

　　时间一长，狼甚至还有点落入下风的趋势。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科什埃的心里竟下意识地替狼打着气。

　　“吼——！！”

　　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科什埃的注视和期望，狼回过头，往它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朝天长啸一声。

　　狼抖了抖身体，它的身躯变得愈加庞大，将本就不多的光芒彻底遮挡，然后，它张开狼口，向着那些泡泡吐出了紫黑色的火焰。

　　火焰一举消灭了大部分的泡泡，但这并没有什么用，泡泡还在不断汇聚，重组，而狼的火焰却点燃了这片树林。

　　火焰蔓延的速度很快，就和烟雾扩散的速度一样快，在科什埃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火焰就已经顺着石柱攀上了他的手臂。

　　那是一种钻心的痛，科什埃并不是没有被火灼烧过，但这紫黑色的火焰却能在伤害他的身体的同时，侵蚀着他的精神。

　　这种感觉，让他一度差点失去理智。

　　“哥哥！”

　　突然，一声呼喊将科什埃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哈！哈……哈……”

　　科什埃猛地睁开眼，从椅子上摔落，跪在地上，他冷汗直落，忙看向自己没有接输血管的那条手臂，那里竟凭空出现了一大块烧伤的疤痕。

　　这究竟是……什么？

　　“老哥！”徳斯蒂尼将科什埃从地上扶起，她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关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发生了什么？”

　　科什埃喘着粗气，汗水不断地从额头上流下，打湿了衣领。

　　“刚刚老哥身上突然烧了起来，但老哥动都不动一下，我喊了你之后，火焰就熄灭了，”徳斯蒂尼赶忙查看科什埃的手臂，但在看见上面的疤痕之后，愣了一下，“为什么，已经结成疤了？”

　　“唉……”

　　正当这时，教父突然叹了口气。

　　科什埃和徳斯蒂尼这才想到，教父就在一旁。

　　“教父，您没事吧？有没有牵连到你？”

　　科什埃赶紧起身，想要检查输血管，但他却双腿一软，差点再次跪下。

　　他抓住病床的边缘，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脑子晕乎乎的，看东西也有点模糊不清，输血后的虚弱已经开始呈现出来了。

　　科什埃晃了晃头，在梦境中撞在石柱上的疼痛感也还残留着些许，他有些艰难地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唉……说到底，还是我们老一辈人造下的孽啊……”

　　看着科什埃的模样，教父又叹了口气，感慨道。

　　“教父您……在说什么？”

　　科什埃揉着额头，难受地问道，他现在甚至有点反胃，不敢多说话。

　　“而在此之前，他还从不知道会有怎样一些无定形的漆黑之物在这片以太之海里潜伏、雀跃与挣扎，这些东西待在这片可怕的空间里不怀好意地睨视着那些可能从此经过航海者们，对着他们咧嘴嬉笑，有时甚至会用它们满是粘液的爪子触碰感受那些激起他们好奇心的移动物件，这些东西是蕃神们那无可名状的幼体，它们与蕃神一样盲目痴愚，同时还拥有着不同寻常的饥饿与渴望，”教父盯着科什埃手臂上的烧伤疤痕，喃喃自语道，“看来你已经接触到祂了，科什埃，你已经见到祂了。”

　　“祂是什么，教父？”

　　科什埃的脑中又回想起了那石柱树林中的狼与泡泡，这是头一次梦境遗留的记忆如此深刻。

　　“待你回到我原本的宅邸去，科什埃，”教父将头摆正，看着天花板，说道，“你会找到一本书籍，它不会被爆炸摧毁，找到它，你就会知道一切。”

　　“……是，教父，我知道了。”

　　科什埃虽感觉云里雾里，但还是同意道。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徳斯蒂尼，让医生来把输血管拔了吧。”

　　“护士！”

　　徳斯蒂尼听命，离开病房去寻找医院里上日班的护士。

　　“教父……”看着躺在床上，有些寡言低沉的教父，科什埃问出了他的疑问，“您是否知道，一头散发着黑紫色烟雾的狼？祂还会吐出火焰。”

　　“狼，”教父笑了笑，但随即咳嗽了几声，才说道，“祂不是狼，但你也可以将祂视作狼，你可以不喜欢祂，但你不能不尊重祂。”

　　“教父，我不明白，您今天所说的这些话语都太奇怪了，这并不像你。”

　　“无论人生上到哪一层台阶，阶下有人在仰望你，阶上亦有人在俯视你，你抬头自卑，低头自得，唯有平视，才能看见真实的自己，”教父吃力地转过身体，伸出没有插着输血管的那只手，轻柔地揉了揉科什埃的头发，说道，“一直以来，你都很努力，但努力的原因绝不能是因为想要得到别人的仰视，这样人生的重心就在他们的眼光里，而不是真实的你自己。”

　　“是，我明白，教父。”

　　教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科什埃相处过了，也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像对待儿子一样摸他的头，这种感觉令科什埃感到熟悉，又陌生，但他并不讨厌。

　　“我们常会做我们不愿意做的事情，科什埃，”教父收回手，重新躺好，“狼……嗯……没想到我们这辈人造的孽最后却要让下一辈来偿还，祂已经找上你了，你逃不掉，但你只要拥有足够坚强的意志，就能与祂交谈，祂并不是无法沟通的怪物，况且，祂也选择了你。”

　　“父亲，护士来了！”

　　科什埃还想问些什么，但徳斯蒂尼已经带着几名护士进到了病房里，他也只得闭嘴。

　　在教父的身体检查无碍，并将输血管拆掉之后，护士们才推着仪器离开了病房。

　　“今天我说的话，你要记牢了，无论之后遇见了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要记住，抬头自卑，低头自得，”教父闭上了眼睛，困倦地说道，“去找那本书，党徒们应该已经从爆炸后的宅邸底下翻找出来了。”

　　“为什么您能这么确定？”

　　“这是必然的，我们摆脱不了祂的纠缠，与束缚，但或许，总有一天我们也能反过来束缚祂，这些都得看你了，科什埃，去吧，去找到那本书……不，那本书会找到你。”

　　“是，教父……我知道了。”

第二十五章 姆西斯哈

　　科什埃应教父之意回到了之前被炸毁的宅邸处，徳斯蒂尼留在医院照顾教父。

　　救援工作从未停止，在寻找受难之人的同时，党徒们也在整理教父的物品。

　　爆炸中心离书房很近，许多记载着传奇与经典的书籍都在爆炸中毁于一旦，但也有少数的书得以幸存下来。

　　而有那么一本书，非常奇怪，一名党徒在找到这本书之后，就像着了魔一样，匆匆地把它揣进自己的衣兜里，然后以休息为由坐在一旁，等待着什么。

　　终于，他见到了前来寻找书籍的科什埃。

　　“教子！”

　　他匆忙站起身，向着科什埃跑去。

　　“嗯？”对于这种热情的党徒，科什埃并没有少见，所以也只是问道，“教父的物品整理出来了吗？”

　　“不，那些都不重要，”党徒不敬的话让科什埃皱了皱眉毛，但党徒紧接着从衣兜里取出的东西倒是让他眼前一亮，“这个，教子，这个给你。”

　　党徒迅速地将书籍塞进科什埃的怀中，书一脱手，那名党徒就清醒了过来，他有些迷茫地看着科什埃，“诶？教子什么时候……”

　　“没事，我就来看看，”科什埃拍了拍党徒的肩膀，说道，“继续去进行救援工作吧，可别闲着了。”

　　“是，教子。”

　　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于科什埃突然出现在眼前，但那名党徒还是听话地重新加入了救援的队伍。

　　如此一来，应该也就能如教父所说，得知“祂”是什么。

　　“喀斯喀特教子，”正当科什埃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他，“请留步。”

　　科什埃脚步一顿，他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几道令人不快的身影。

　　“内阁首相先生，”科什埃虽感到反感，但表面上的礼貌还是要做的，“您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听闻尤利西斯遭到了不法分子的袭击，所以推掉了所有事务，特此前来问询，你父亲的身体状况，”内阁首相的脸上带着浅笑，但却令人很不舒服，“还有，科什埃，孩子，我很久之前就说过，你不必这么称呼我，我与你的父亲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也带年幼的你出去玩过，来，叫威廉叔叔。”

　　“……教父现在没有大碍，不需要多久，您就可以再见到他了，”科什埃现在只想赶紧离开，他并不想看见威廉的这张脸，于是打发道，“让您感到担心真的很抱歉，帕特里克先生。”

　　“看来没见的这段时间里，你的父亲教了你不少交流的技巧，”威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张开双臂，向科什埃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许久不见，不和叔叔抱一个吗？”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科什埃从威廉身旁绕过，无视了他的拥抱，只留威廉尴尬地张着双臂，站在那里。